2009年2月18日 星期三

解甲歸田

謝和霖(看守台灣協會 秘書長)

陶淵明的歸去來辭傳唱千年,描寫著亂世中失意者在無奈下回到久別的家園。雖然田園將蕪,但只要土地仍是活著,一番整理耕作之後,又可產出足夠的食糧,滿足一家需求,因此,胡不歸?更何況軍旅生涯,長年與妻兒別離,一想起久違的家庭生活,更是頻頻「問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待遠遠看到家園,稚子候門,則不禁載欣載奔了。這生動活潑的美妙文字,千百年來牽引著許多人的歸鄉夢。

農業,確實是經濟體中不可或缺的一環,因為其可讓人們進可攻,退可守。在生涯規劃無法實現之際,回鄉過田園生活,對受挫的心靈是莫大的撫慰;在已完成短期工作任務而暫無其他規劃之際,回鄉從事農業,可持續其生產力,延續其對社會經濟的貢獻。三國時代,雖然列強互相攻伐,迭有戰事,然而當戰事稍歇,讓部份士兵去耕田,除了可以避免其因四體不勤而戰力衰退外,亦可為往後提供充裕的軍糧,這屯田制度,讓魏、蜀、吳等國可以維持其兵強馬壯。

由於資本主義的強調競爭逐利,現今的公司一如古時的軍隊,征戰商場。然而不同的是,征伐打戰有任務完成之時,而許多公司設立則是以無止盡的追求利益為目的,沒有任務達成結束營業之目標設定,經營者也都希望其公司可以長立不倒。暫不論這無止盡逐利、沒有法定死亡日期的公司制度對生態環境的衝擊,這些擁有自然人之權利保障的法人,仍有可能被淘汰,很難逃脫「成住壞空」的無常真理。

在總體經濟情況良好的時期,因公司倒閉而失去工作的失業人口,可以在失業救濟金與就業輔導的社會安全體制下,獲得良好的照顧;但在經濟衰退甚至大蕭條的時期,失業潮將造成國家龐大的財務負擔。此時,農業對失業人口的吸收能力,即顯現其優勢。

自馬政府上台以來,為救經濟,以債留子孫的方式,投入近兆元資金,要加強公共建設、刺激消費,以擴大內需,卻挽救不了經濟持續惡化的情勢,倒是讓環境承受極大的開發壓力;而政府為照顧失業人口而病急亂投醫式的創造就業,更可能創造出沒有生產力的工作,等同於拿國庫的錢來養這些其實很有能力養活自己的人口。

在我國長期以犧牲農業,發展工業的情況下,農村人口老化,大量農地休耕,並因而導致許多老農嚴重倚賴化學農藥與肥料等不利生態環境與健康的農法,而農業產值被抑低,也讓許多農地承受土地開發壓力,政府更打算以「農村再生條例(草案)」讓農村成為建商樂園。在經濟危機深不見底、工業面臨極大威脅的此時,該是全面檢討這不當農業政策、著手復育這上天賜予良田的時候了。

如何妥善利用國庫有限資源,輔導失業人口「解甲歸田」,轉入有機農業的生產與行銷,以提升有機農業產值,降低糧食進口依存度,同時讓更多中下階層人口吃得起有機農產品,減少健保支出。這將有多方面的長期利益,可確保經濟、社會與糧食的安全,增進國人健康,甚至將帶來休閒旅遊的效益,何樂而不為?

2009年2月12日 星期四

停止盲目放流 避免基因污染

郭金泉 (國立台灣海洋大學水產養殖系)

由於有許多天然水域(海洋及淡水)已遭到棲地破壞、汙染或過度捕撈,造成漁獲量大幅下降,以水產養殖的方式,將水產生物(魚、蝦、貝)的幼苗或是種魚放流至特定區域的漁業資源管理模式(資源放流;栽培漁業),咸認是回復資源和增產的關鍵手段,是一項有效的漁業管理模式。

自1980 年起,台灣也開始推動種苗和種魚人工放流後,政府每年均編列巨額經費進行此項工作,但完全未考慮遺傳因子。台灣各地方漁政公營單位或民間放流團體多不生產種苗和種魚,台灣在進行水產生物人工放流時,往往是由數個私人養殖場競標,由得標者提供漁政公營單位放流所需的物種與數量。在種魚來源及遺傳資訊不明,魚苗難以分辨(魚苗辨識不易、放流魚苗是否是當地缺少的物種或是隱蔽物種),品質不清的情況下,以及缺乏族群遺傳及生物多樣性的概念下,往往發生將台灣本島南部的水產生物放流至台灣本島北部或離島,淡水物種放流至海水的乖離現象和烏龍事件。因此人工放流對天然生態的影響(甚至造成反效果)實在堪慮。

愈來愈多的研究顯示,無意識的水產養殖作業方式及不當的人工放流水產養殖生產的產品至大自然,反而會造成污染天然族群之遺傳基因、混雜品系、無意間引進入侵種及病源菌等副作用和反效果,嚴重破壞及攪亂當地原本物種的遺傳結構,造成族群弱化,生態失衡,加速自然資源的枯竭。即使使用當地養殖場所繁殖的魚隻進行人工放流,仍會對野外族群的遺傳結構帶來莫大的衝擊(種內雜交,擾亂或稀釋基因庫、傳染疫病等)。因此,在未進行遺傳評估的盲目放流,往往弄巧成拙。

由於近年來分子標記的長足進展,研究水產生物的遺傳因子及其在生態與演化上扮演的角色變得可行。隨著水產養殖及漁業活動對野生族群造成的影響開始受重視,以分子標記調查野生族群之遺傳結構、評估放流水產生物對復育之成效是目前國際之主流。目前歐美及日本等漁業先進國家,均有專職機構進行放流前的種魚管理、魚苗遺傳組成分析等工作,不但可檢定外部標記的可靠性,更可評估子代遺傳基因組成及再生產率等,以外部標記無法評估的研究。因此在資源放流方案實施前,瞭解放流當地物種多樣性及遺傳結構,考量種魚管理及魚苗遺傳組成對當地天然野生族群的衝擊,已是二十一世紀的趨勢。

鑑於遺傳多樣性在漁業資源管理上的重要性,台灣應該馬上以分子標記調查放流對天然野生族群遺傳結構的衝擊。避免如過去在缺乏族群遺傳資訊的莽然推動下,反而有可能造成天然野生族群資源量下降的不當後果。

2009年2月4日 星期三

用公共保育服務工作救失業、拼經濟

徐銘謙(看守台灣協會 研究員)

舊曆年過去,新的一年展開,有些人吃過尾牙,卻喝不到春酒,初五鞭炮聲中熱鬧開工,許多人卻沒有重回工作的喜悅。年過完了,人人有獎的消費券花光了,而去年十二月超過5%的失業率,預計年後還會創新高,馬政府年前宣示要繼續擴大內需、擴大公共建設投資、搶救問題企業、還要營運正常的愛心企業承諾不解雇,顯示政府拼經濟的邏輯,就是砸錢救企業財團,然後企業會釋出就業機會,接著砸錢給民眾消費去買企業產品,以強化上述拼經濟的迴圈。

然而在此邏輯下,企業財團或許體質本身經營不善,或是製造污染、破壞環境,但無論如何通通不能倒,甚且民眾還要用加重未來賦稅負擔的消費券,去購買那些破壞環境生產過剩出來的非必要消費品,以維持建立在虛幻的自我消耗的消費榮景上的扭曲怪圈。從馬政府救經濟的邏輯推導下去,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原本即相對富裕的企業財團,受薪階級辛苦納稅去救企業,分得的卻是這套經濟體系下的餅乾碎屑,辛苦守著朝夕不保的工作、或等著奇蹟似的就業機會與消費券,還以為天上掉下來的是禮物。

擴大公共工程的政府特別投資,常常助長破壞自然環境的速度,幾年幾百億的數字令人膽戰心驚,這種公共建設往往以救經濟之名,迴避正常程序的環境影響評估,缺乏審慎的把關機制,令人擔憂;年前馬總統又提出要在各地推動小型工程,這類工程因為小型,所以更不需評估,又因為經費充足,發包程序簡便,規劃粗糙,不但加速破壞環境,更常成為綁樁的政治工具,主要鞏固了「恩庇—侍從」(Patron-Client)關係的地方派系,實際上也很難真正發揮雇用在地、吸納失業人口的作用。

以資本門公共投資的救經濟思維往往與環境保育對立,而救企業才能救失業的邏輯實際上又與社會公平對立。眼前的經濟危機到底應該如何解決呢? 1929年美國經濟大蕭條時期,羅斯福總統推出「新政」,其中最受歡迎的就是「緊急保障工作法案」,政府在每個州成立「公民保育團」,召募了345萬名 18至25歲來自失業家庭的年輕人,從事建造國家公園、國家森林的基礎設施、防止土壤侵蝕、種植樹木、防制野火以及水利設施等保育事業,政府發給每人每月 30美元,其中25美元是由國家直接寄給家庭,因而幫助了超過1,200萬戶失業家庭。同時又雇用25,000個專業技術工作者帶領公民保育團,增加勞工的就業機會,並推動週休二日,鼓勵民眾休閒,帶動休閒產業發展。

最近南韓政府也推出以環境保護為主軸的「綠色新政」,可見拼經濟並非得站到環保的對立面。建議馬政府應重點發展能夠兼顧保育、經濟與休閒,同時能解決就業與消費的擴大公共服務就業,政府加強與民間第三部門合作,開創更多保育與社區服務的就業機會,將社會安全網跟擴大就業緊密結合。以提供分散式的就業機會,鼓勵人們留在家鄉、走入鄉土、重新認識臺灣土地,投入保育人力,這樣的拼經濟才能留給子孫後代可長可久的豐富自然與文化遺產。

經濟風暴下 被漠視的環境

全球性的環境問題,已多有徵兆,如近日媒體報導澳洲的大堡礁,珊瑚生態逐漸衰落,北極冰洋的冰層面積漸漸縮小等。另一方面,伴隨著其經濟的高速成長,中國已成為全球最大的溫室氣體排放大國,也是能源、資源的消耗大國;其他新興國家也競相加入經濟競技場,爭奪有限的資源。近日,全球的經濟崩跌,股價下跌,各國經濟成長下滑、市場需求緊縮,但原油價格的起落,由去年六、七月漲到每桶140美元,近期又跌回約70美元(甚至40多美元)。原物料價格也大都下降,如較之去年,汽油價格降59 %、鎳價格降55 %、鋁價格降36 %、銅價格降53 %、銀價格降24 %等。以上這些現象,就環境觀點來思考,啟示了甚麼?

在環境保護的一個重要於原則或作法,就是把環境成本內部化,把環境資源或使用環境的代價加到產品價格上去,或採取經濟手段運作環境資源,其實例如徵收碳稅、建立碳交易市場。全球的資源越用剩越少、污染物(含溫室氣體)的排放量越來越多、全球環境問題越發明顯及趨於嚴重,但由第一段所陳述,目前世界運作中的經濟制度或各國的政策,好像沒有如此的運作。經濟系統自在的運作,似與環境問題脫鉤、彼此沒牽扯。在所謂「二十一世紀議程」,環境問題似要被排入議程,但看起來還是排不上議程的。美國迄今尚沒有簽署「京都議定書」,尚未上任的美國總統歐巴馬的想法呢?

在國內,馬政府拯救目前經濟的一些作法,如擴大需求、鼓勵消費;雖說要控制溫室氣體,所定減量目標卻是2015年或更晚(於馬政府下台之後),甚至一直期待到國外去種樹、減量。以含混的說法,繼續興建核電廠、計畫使用及依賴核能,繼續興建火力電廠、繼續讓用電量成長下去。據1月11日報導台北縣政府的「不用免洗筷」作法之堅持破功;對製造污染的工廠(如大發工業區排毒氣事件之禍源)不敢予以停工。以上的作法,顯示環保是向經濟建設及開發計畫投降的,環境問題的重要性較之經濟是較次要。或是說,「誰理你!」

目前環境問題在經濟系統上的運作,只是被當作一套「謀利的工具」。若說如美國「卡翠納」颶風災害,所導致的後果只是對一些保險業者的起、落,對未來將臨的、大小規模的「生態災難」,經濟系統會如何回應?設以目前美國對此次經濟萎縮的回應是1兆美元的話,其回應的幅度會是1兆或100兆?而美國、我國與其他國家為救經濟所投入的龐大金額,又會排擠多少本來應該用來立即回應環境與社會問題的經費?又將引發多少環境生態與人道的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