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2月23日 星期六

測試你與大自然關係的心理測驗

作者:徐銘謙〈台灣大學國家發展研究所博士生、看守台灣協會研究員〉

讓我們先閉上眼睛,試著想像,在你眼前,有滿山青翠的綠色小丘草原,被四周的海洋環繞,陽光暖暖地從西邊灑在草原上,海平面上亮閃閃的,反射著午後長日將盡的點點光芒,草原上人跡罕至,只有一些擅長跳躍的黑山羊,他們不怎麼怕人,你想躡手躡腳地跟著山羊的足跡,間或還有幾聲鳥囀打破眼前的寧靜。你想走上草原,把夕陽看個更仔細,坡度並不陡,如果此時出現一條不知哪裡來的水泥石塊,在草原中切出了一條路,你會選擇走柔軟富彈性的草地四處沒有拘束地閒晃?還是會踏上堅硬冷冰,隔離草地泥土的水泥石塊鋪面?

你可以相信這是一個心理測驗,藉此瞭解你是一個怎麼樣的人,我想大多數人都會跟我一樣,選擇跟山羊一樣自由地遊走,或者在草原上打滾、大字型地張開手腳仰望天空快速漂浮的雲,趴著撥開密密的草原之間,觀看保護色下忙碌生活的不知名昆蟲,因為我們都是真正愛大自然的人,我們會盡力減少對這片草原生態世界的干擾,我們無法忍受看到怪手開上這個草原,挖開筆直深切寬大的施工道路與步道路基,我們也無法忍受這片草原還要建一個涼亭,命名為觀海亭,海就在眼前,整片草原哪裡都可以觀海,更奇怪的是,這個草原所在的台灣東南方熱帶小島嶼,根本沒有多少人,船班飛機班次也少的不會帶來太多遊客干擾,這片草原竟然要指定一個起點、一個終點,然後蓋一個大大的停車場。

這讓我回想起,就在兩年前,這個小島嶼的居民突然從天而降接到了一個興建漁港的工程,這個水泥漁港對於一個只有傳統瘦長尖底的八艘十人舟、五艘雙人舟、三十五艘獨木舟而言,實在未免太大,而且水泥漁港蓋在原本美麗的鵝卵石天然港灣上,這些獨木舟正是平時推上卵石灘上擱著正好穩穩,有了漁港,獨木舟反而不知道怎麼進出,為了保護這個打亂飛魚祭習俗又大而奇怪的漁港,避免被向內衝擊的海流打壞,還要在原本可以潛水的珊瑚礁樂園上面投放消波塊壓住。更早以前,這裡的居民一直用充滿智慧的方式,把家居放在日曬較少、較涼爽而且減少強風的半地下裡,卻有人蓋了一大排完全不適合島嶼氣候的水泥公寓在此。

如果說這是因為對這塊偏遠島嶼的一點補償心理,投入過多經費「建設發展」當地,但是沒有人說得清楚,為什麼要把關流氓的監獄選在這裡?為何要把高輻射污染的核廢料丟在這邊,到期還不遷移走? 而又為什麼這裡始終沒有辦法改善教育跟醫療的品質?年輕人必須離開島嶼去外地求生存?這裡就是傳說中的蘭嶼,達悟族的人之島。

這裡的居民就跟台灣島的大多數民眾一樣,跟政治距離的相當遙遠,總是有幾個熟面孔出來選舉,出來代表當地居民的意見,說這是地方協調會上共同表達的願望,他們沒有回答為什麼要這些破壞傳統與生態密切共生的生活方式的設施,也沒有回答究竟基於什麼需求又或者要開展什麼樣的願景,只是籠統地說爭取多少經費就等於多少政績、代表多少政府對離島的建設照顧,但是就如同綠島以及小琉球等島嶼一樣,除了極少數的人們之外,當地大部分居民的經濟生活並沒有獲得改善,但是他們卻逐漸失去了原本擁有的珍貴天然資源跟生活方式。

眼睜睜看著僅存的珍寶消逝的同時,其他居民反對的聲音不知道為何就不被採納,任何警告不利後果的專家建言也無關緊要,取捨的標準到底在哪裡?誰來決定當地人的居家環境、生活方式、文化傳承?大概只是基於「花錢的需要」,每年三十億的離島建設基金,總是在東蓋一個西蓋一個看得到「建設」才算數,用朗島社區發展協會總幹事仙‧迦友里的話說:「當水泥屋取代地下屋、消波塊佔據珊瑚礁、鵝卵石的河川被堅固的水泥所覆蓋,則十幾年後蘭嶼還能保留哪幾種大自然的顏料?還能留住幾坪的珊瑚礁岸?水泥並不代表進步與繁榮,卻會帶來生態的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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